
張二財與妻子一起經營鳳坑小食,他負責做茶粿糕點,老婆則是「事頭婆」,兩小口一起擺檔買賣。十月尾的某天,我們邀請張生教我們整茶粿,他一口答應,吩咐我們早上六點到鳳坑,趕上「整」茶粿,他則會在中午十二點開始整糯米糍。


當日我們清晨五點左右從谷埔出發,走了約半小時,到達張生在鳳坑的家。甫到埗,已見材料、工具有條不紊地堆在室內每角。張生事先聲明:「其實星期日我真係唔得閒招呼你哋,今日俾你哋睇,了解個步驟,下次先真係教你落手整。」事實上,我一開始亦沒帶任何設想或一步登天的奢望,畢竟好事多磨,常聞拜師學藝首要工作是打雜,沒有鍛鍊三五七年師傅也不會收你入門,更別提接近一門手藝。我們這次不過早起一天,就能近距離了解張生整茶粿的詳細步驟,甚至成果,已是幸運——實則早上六點已經是張生首階段準備功夫的尾聲,他每每從凌晨兩點開始,準備餅皮、餡料、柴火、山水——所以當我們到達時,客廳走廊已經堆起了一疊疊的蒸籠。蕃薯餅、蘿蔔茶粿等相繼出爐,而雞屎藤、艾草茶粿甚至已經包裝妥當,等待被享用。我們站在一旁,只恐自己礙事,為張生添麻煩。


張生手腳麻利,全因整了四十一年糕點的功夫。「我好似你哋咁大,就開始整糕點囉。」張生表示,茶粿糕點原理相通,食譜作法也是自己摸索出來,可謂無師自通。張生穿梭廚房客廳,還不忘向我們介紹自己的材料擺放與動線。


「依啲疊住嘅係糯米糍皮。」
「依家我就係整緊砵仔糕,一半糖水,一半水。」
「通常一次過蒸幾多籠睇火候。最多一次過可以蒸八籠左右。」


說罷,又有一籠蘿蔔板出爐,張生讓我們一人一個,品嚐一下最為新鮮的茶粿。剛出爐的茶粿較為黏身,熱烘烘的十分暖胃。他說:「糕點做好仲未開得舖,事頭婆仲未搞掂。」同時,他再次表示自己的分身乏術,於是我們先行離開。張生約定我們平日再訪,說到時再讓我們真正落手整茶粿。
短短早上我們雖只觀摩,張生大多時候沈默不語,而間中的搭話,都是在提醒我們整茶粿的挑戰性:「下次你哋來做,由搓皮做起,你睇下我隻手(厚繭通紅),啲麵粉要好熱,先搓得起。」他抬起頭來,總是覺得其微笑意味深長。「你哋隻手細皮嫩肉,搞唔搞得掂啊。事頭婆都唔學,你嚟學?」事頭婆剛好回來,到廚房洗手:「係啊,茶粿真係好難,砵仔糕就話易啲。」有能者甚少,何況未必有心;至於有心者,則未見得有能,或是好事多磨的決心。青黃不接,盡見茶粿傳承之困難。